破茧 第33节
   
   
   
   
	  “哎?我听高三的说,丁嘉致每回接谁的水,用不了一个月那女孩准就成他女朋友了,真的假的啊?”
  “好像是真的。”
  “不是,她们都图他什么啊,换女朋友那么快?”
  “长得不错,还舍得花钱啊,他交女朋友可大方了,而且听说他……”
  后面的话夏鸢蝶就听不清了。
  只知道几个女生咬了会儿耳朵后,凑在一起哧哧直笑。
  夏鸢蝶没什么表情,拿着mp5慢慢翻页,往下找自己上回听到的单元。还没翻到,夏鸢蝶却忽然觉着自己身边慢慢安静下来了。
  安静得十分…诡异。
  旁边跟人热聊上半场比赛的乔春树都转过来了,嘴里低骂了句,她拿胳膊碰了碰夏鸢蝶。
  夏鸢蝶顿了下,勾着耳机,起眸。
  膝前的栏杆外。
  穿着高三队白色球衣的丁嘉致半仰着脸,手臂撑着她搁着脚尖的台子,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,拿眼仰她。
  像笑,但夏鸢蝶觉着恶意居多。
  “学妹,”丁嘉致朝她脚边放着的背包示意,“忘带水了,能给一瓶吗?”
  “——”
  附近一小片跟着哗然了下。
  目光汇聚,像无形而炙烤的火焰,几乎快要将第一排安静坐着的少女的背影烧出个孔洞来。
  反倒是越多人盯着,近处越安静,安静得叫人不安。
  连场边的摄像头似乎都要从游烈那边转过来。
  夏鸢蝶拿指弯抬了下眼镜。一两秒后,安静里听得少女声音温吞轻缓:“抱歉,我没带,你找别人借吧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丁嘉致轻眯了下眼。
  高二队休息区里,正擦汗的高腾惊咦了声:“不是,还比赛呢,丁嘉致这孙子又憋什么坏屁呢。”
  “?”
  弯腰抵膝的游烈支了支眸,朝后回过脸。
  他们离着夏鸢蝶的坐位原本就不远,大概三五米,这会儿正能看见那边观众席上都寂静又诡异地盯着栏杆前的女孩。
  丁嘉致似乎笑了一声,也没说什么,转身走人。
  高三队里替补朝他迎过去,声音不远不近地荡开。
  “怎么着丁哥,换口味了?”那人递水,顺便瞄一眼栏杆里戴着黑框眼镜的蝎尾辫少女,他梗了下,笑,“你这爱好,也太180度大转弯了吧?”
  丁嘉致闷闷地笑,在这块正安静诡异的观众席前,他不高不低的声一直够传到高二休息区。
  “试试呗。她这种家里穷的,给她点钱,说不定就能玩玩呢。”
  “——”
  就一瞬间。
  原本还有点动静的观众席霎时哑然。像波澜泛开,由一点,荡及半场。
  众人视线里的少女僵了背影。
  她眼睫一颤,朝栏杆外撩起眸,手里的mp5在本能里骤然捏紧。
  同一秒,高二休息区里。
  游烈一言未发,转正过身,碎垂的额发遮了漆黑隐忍的眼。
  高腾正惊叹:“这孙子也太不是人了,贫困生以后在学校可怎么过……哎?烈哥,你上哪——”
  雪白毛巾被一甩,落地。
  单掌攥球的游烈霍然起身,拧步就朝场边丁嘉致两人走去。
  修长跟腱下,球鞋鞋底在运动木地板上撕扯出剧烈刺耳的一声锐鸣。
  大半场人被拉来视线。
  “哐——”
  篮球从男生绽起淡青色血管的冷白手臂前狠狠掷下,砸地,弹出,急速直飞向丁嘉致那张还带笑的脸。
  “砰!”
  猝不及防的丁嘉致被斜弹上来的篮球撞得一歪,趔趄了下侧倒在地。
  至此,全场皆静。
  对面评委席的领导老师们受惊望来。
  摄像机镜头调转。
  高腾扑出。
  教导主任起身,脸色陡变地拍桌:“游烈!”
  但谁也拦不住。
  场中。游烈弯下腰,一把楔起丁嘉致的白球衣衣领,眉眼深戾,挥拳把人砸回地板——
  “我们班的人,你操你妈的心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一字沉过一字。
  砸在灯光辉煌、满场死寂的篮球馆里。
  第21章 惊弓鸟
  第一场篮球赛结束那天,刚到晚上,新德中学的论坛首页就已经飘红了一大片高楼帖。
  堪比去年游烈入学盛景,热闹空前。
  十一月中旬,北方开始供暖,但水龙头里的水还是冷的,掬一捧到脸上,冰凉沁骨,醒脑提神。
  夏鸢蝶晚自习一犯困或者烦躁,就来洗手间这样“醒神”。
  但今天好像没用。
  “幸亏电视台是录播,不是直播啊,”两个女生结伴从她身后过,“不然就今天这一骂和这一架,估计得在新德中学载入校史了。烈哥也是牛逼,我第一次见人用这么神颜的脸骂这么狠的话。”
  “丁嘉致活该,你见没见对面校领导老师全都懵了?那表情给我乐的。”
  “哪止他们啊,同校两年了,我头回知道烈哥会打架,还打这么狠呢。不过那句我们班的人可真他妈帅,好想也做他们班的人哦。”
  “小妞你说清楚,是想做他们班的人,还是做他的人啊?”
  “去你的哈哈……”
  两个女生出了洗手间,声音也远了。
  喷溅的水龙头前。
  摘下眼镜的少女再次掬起捧水,阖上眼,把脸埋进了冰冷的掌心里。
  夏鸢蝶一闭眼就回到了那片篮球馆里。
  戾意像撕破了少年清骜冷漠的外皮。往日里他薄薄的眼尾处总垂着漫不经心的懒怠,偶尔是不明显的笑意,但那刻一丁点熟悉都找不见了,所有人看着他单手把人死死掼在反光如水的地板上,挥下的手臂紧绷如拉满的弓弦,冷白里透出逼人的凌厉。
  大概都被吓住了,第一时间里前排竟没有一人想起起身。
  夏鸢蝶不是吓,是惊。
  莫名的,持久的,难以遏制的颤栗。
  像是在炙热的盛夏吞咽寒冰,一种叫她引以为傲的理智和清醒都在炽热里冻毙的极致的刺激。
  于是不知谁的尖叫过后,人影幢幢,喧嚣没顶,只有她坐在原位一动未动。
  她一直盯着那张薄怒难消的侧颜。
  直到那人察觉,在那片因他而嘈杂鼎沸的混乱间,在拥挤的人潮里,他回过头颈,是她虚化的视野里唯一的清晰。
  那双漆黑的眼睛望着她,终于一点点褪去怒意,还以清明。
  他薄唇无声动了下。
  [……走。]
  如同一场大梦骤然惊醒,夏鸢蝶记得自己起身都狼狈,离开前的背影一定更仓皇如惊弓。
  他那时见了,不知道会嘲笑还是失望。
  “哗啦。”
  沁凉的水再次捧上脸颊。
  少女久久埋身下去。
  ……
  夏鸢蝶回到教室时,班里正吵闹。见到她进来,前排倒是一下子就安静了不少,原本聚在桌位旁的全都回去了,效果仿佛她身后飘了个老苗。
  但她对此没什么反应。
  和往常一样,夏鸢蝶安安静静回了座位。
  乔春树小心翼翼观察她表情:“你没事吧,小蝴蝶?”
  夏鸢蝶顿了下,仰起脸,镜片后眼角如往常柔软弯垂:“没事啊。”
  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
  乔春树点完头,想起什么:“你不用担心,我帮你盯着论坛呢,大家基本没有议论你的,都是在说烈哥和丁嘉致。就算有提起,也都是帮你骂丁嘉致不是人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