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2章

  第74章
  大理寺牢狱凄冷且压抑, 插在石壁之间的火把燃烧着,伴随着鞭子击打声、惨叫声、喝骂声,有人快步走?入,溅起的火星打在石壁上, 像是徒劳无用的挣扎。
  再往里?看, 相对?于别处的冰凉,刑房炙热得惊人, 火炭上摆着的烙铁被烫得发红, 像是块透明、赤红的琉璃。
  而这?块琉璃, 很快就被压在另一人的身上,像肉被快速煎熟,发?出滋啦滋啦的声音,浓郁的香气也散开。
  更远处的牢房, 有人将脸伸出木栏,几乎贪婪地嗅吸着,他已被饿了许久。
  而宁清歌坐在刑房之中, 半个身子都隐没在阴暗之中,望不?清神色, 只觉那一双漆黑的眼眸比周身的暗, 更暗,像是散不?开的墨, 与身穿的绯袍相衬, 漆黑更浓, 绯色似血。
  她语气十分平静, 连语调都与往日一致, 说:“继续。”
  于是,那滋啦的声音再一次响起。
  被人押着、蹒跚走?到这?儿的陈安瞧见这?一幕, 瞳孔骤然放大,在极致的恐惧下,竟一下子跪在地上,干呕起来?。
  宁清歌眼神随意一瞥,又?不?紧不?慢地转回,好像只是在路边瞧见了一条小狗,不?曾掀起半点波动?。
  直至跟在后头的南园上前一步,附身在她耳边说了句话。
  这?人的神情终于有了波动?,不?管还在受刑的人,便?起身,向外面走?。
  那堵在门口的陈安被吓得一激灵,越抖得愈发?厉害。
  宁清歌却直直略过她,不?曾有片刻停留。
  直到一处偏僻处,她驻足,南园低下头,便?道:“九殿下去了掖庭。”
  宁清歌顿了下,焦距定在一处虚无的黑中,无意识抬手,转动?了下悬在手腕的镯子。
  她语速很慢,像在吐出一口气般地问:“怎么突然去哪儿了?”
  虽然是疑问句,却没有多少疑惑的感觉,更像是被行刑的人被压在虎头铡,有一种离死将?近后的松口气。
  南园刚刚准备开口。
  宁清歌却直接打断道:“你不?用说了,我知?道了。”
  她确实知?道,昨日的问话像是引子,是她提起了两人的初见,也是她亲自下令,将?陈安从国子监中押来?,但凡她多思虑片刻,就该猜想到后面会?发?生什么。
  可她没有想,潜意识放任自己不?去想,断在逮捕陈安的节点,直到此刻。
  南园只能问道:“那需要派人拦住九殿下吗?”
  宁清歌停顿了下,她平日很少这?样,更多是清醒且果断的,只有盛拾月,也唯有关于盛拾月的事情,能让她踌躇、犹豫。
  她又?像用那种、像是吐出重?重?一口气的方式,慢吞吞道:“不?用。”
  “不?用派人拦她。”
  她靠着冰凉石壁,不?知?是哪一位牢犯的血沁入巨石中,至今还有血腥味残留,连同暗色一起,将?宁清歌整个人都裹住。
  “她想知?道就知?道吧。”
  “她早晚都要知?道的。”
  这?话不?知?是在和南园说,还是在劝自己。
  南园似有话想说,可又?不?知?该如何劝她,于是抬起的头又?低下,无意窥见她不?停转动?的镯子。
  那翡翠镯子……
  是传闻中九殿下最珍爱的物件之一,皇贵妃的遗物。
  可实际上,那镯子并不?算极其昂贵,如今大梁更推崇和田玉,翡翠稍次,又?浓绿色为贵,可那镯子只飘着些许淡绿,唯一能夸赞的是水头足够,远远看去,还以为是清澈泉水携来?一缕淡水草,柔柔环在腕间。
  南园眼眸一转,便?想借此宽慰宁清歌,开口道:“这?镯子……”
  宁清歌却道:“是我阿娘的遗物。”
  她声音笃定而平缓,完全不?像是在胡乱说话。
  南园顿时僵在原地。
  ———
  枯黄的树叶被风吹至靴子边,即便?是皇宫,也无法躲避秋季的摧残,曾经的浓绿变作一片黄,被风一吹就哗啦啦地落下。
  太?医院至掖庭的路程不?长,只是盛拾月犹豫,故意绕着路,拖延许久才至门口,又?站在原地,纠结了半个时辰。
  就像她对?自己的评价,一个胆小鬼。
  盛拾月是胆怯的,她总在下意识逃避,皇宫对?她来?说,就好像一个藏着好多秘密的盒子,她把盒子掩埋进泥土深处,再压上巨石块,不?肯主动?打开半点。
  即便?里?面有她的阿娘、皇姐,有宁清歌的过往。
  她都不?敢伸手,甚至是主动?搜寻阿娘和皇姐的往事。
  说来?好笑,盛拾月对?皇帝的了解,都比她的阿娘、皇姐多。
  对?于盛拾月而言,爱的同义词是怯。
  盛拾月深吸了一口气,掌心不?知?何时已冒出密密麻麻的汗。
  她第一次主动?踏入这?个盒子,是因为宁清歌。
  第二次自愿掀开这?个盒子的一角,也是因为宁清歌。
  上一次她被锁在盒子里?半个月。
  那这?一次呢?
  会?有什么代价呢?
  为什么宁清歌会?百般遮掩,不?肯直接告诉她?
  盛拾月重?重?吐出一口浊气,终于大步往前。
  掖庭不?同于皇宫各处,高半尺的厚重?围墙,带锁的铜门只打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,仅远远看去,就能察觉到它的特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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