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.“放我走,把我关在这里能满足你什么?”

  翌日,天色依旧是灰蒙蒙的,雨后的潮湿气息顽固地滞留在空气里。
  李溶溶很早就醒了。
  或者说,她昨晚并未真正入睡。
  居家办公的通知下来后,李溶溶的生活节奏似乎并未发生太大变化。她依旧准时起床洗漱,只是将通勤的时间省了下来。
  镜子里的人脸色依旧苍白,眼底却没什么倦色。
  不用去公司,她索性穿着松垮的浅色系家居服,头发随意挽起,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。
  房间里很安静,只有笔记本电脑风扇轻微的嗡鸣,以及键盘敲击的清脆声响。
  李溶溶坐在书桌前,屏幕上是公司内部系统的界面,各类报表和数据图表排列整齐。
  她工作时神情专注,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。
  “朝云科技-项目一组”的群消息偶尔会弹出来,大多是关于工作交接的确认。
  她扫一眼,必要时会回复一个“收到”,言简意赅,从不参与任何多余的寒暄或讨论。
  时间接近中午,她保存好文档,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。
  客厅的落地窗盖着一层薄帘,昏暗的室内显得死气沉沉,但李溶溶并不觉得不妥,反而还因没有活气的安静而开心。
  她走向厨房打开冰箱门。
  里面空空如也,没有任何新鲜食材。
  自从前几天在便利店买了一大堆速食后,她就再也没出过门,日子一天天过去,食材也没剩多少。
  李溶溶盯着空荡的冷藏室停顿了几秒,然后关上冰箱门。
  她需要采购,不仅是为了自己,还有地下室的人。
  于是很快列了一张简单的清单:食物,水,还有一些必需品。在必需品这一栏又仔细想了想,给备忘录里添上了男性衣物和基础药品。
  她记得冯正青挨的那一下很响,后颈应该会肿。
  准备好事前工作后,李溶溶出门离开。
  小区附近的超市人流不多,她推着购物车,缓慢地穿行在货架之间。随手拿了几包速食面、面包、一捆矿泉水、一些耐储存的水果,还有蔬菜和肉类食材。
  之后又走进一家评价服装店,凭着记忆中的印象,李溶溶拿了两套深色的男式运动服和内衣裤,尺码大概估摸着选的。
  小了也没事,总归是将就着穿的。
  提着两个鼓鼓囊囊的购物袋回到家,她将属于自己的食物分门别类放进冰箱,然后将给冯正青准备的东西单独放在一个袋子里。
  李溶溶不经意地扫过通往地下室的那扇不起眼的门。
  门紧闭着,和墙壁几乎融为一体,沉默而隐秘德仿佛不存在。
  里面没有任何声音,死一般的寂静。
  地下室的味道并不好闻,各种奇怪的气息混杂在一起,尤其是昨天下了一场雨,空气中潮湿的霉味闷得人胸口发堵。
  李溶溶皱着眉头,她有洁癖,她讨厌肮脏。
  哪怕这种肮脏是她无意间纵容的结果。
  一片昏暗之中,她在墙上摸索了两下,头顶的白炽灯亮了。
  刺眼的白光瞬间灌满整个空间,冯正青被晃得猛地眯起眼,双手被麻绳桎梏在身后,他无法举起来挡住光线,只能下意识往铁架床的阴影里缩了缩。
  他看起来比前几天更加憔悴,嘴唇干裂,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和无法掩饰的恐惧。
  只有身上的衣服还算整洁,但皱巴巴的蜷成一团,上面还沾着些尘土。
  李溶溶走下楼梯,她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。
  冯正青警惕地看着她,身体一再后缩,直到贴墙无路可退,铁架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。
  他手腕上的麻绳勒痕显而易见,皮肤被磨得又红又肿,有些地方甚至磨破了皮。
  李溶溶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,将面包和一捆矿泉水瓶放在地上,抬眼问道:“今天感觉怎么样?”
  冯正青没说话,只是死死盯着她。
  不好,一点也不好。
  冯正青再次确认,这人就是个疯子。
  完全不讲道理的疯子,该死的疯子。
  几天来的饥饿、寒冷和屈辱感在这一刻几乎达到了顶峰。
  他看着李溶溶那副闲情逸致,甚至是漫不经心的样子,一股恶气直直冲上头顶,气得牙根发痒,恨不得扑上去咬她一口。
  可后颈还在疼,阵阵发痛,上次那一下的力道,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后颈发麻,生怕她再突然拎起什么东西砸过来。
  他想骂她,想质问她凭什么把自己关在这里,可理智死死拽着他的舌头,他不能在这里激怒她,否则接下来绝对是更加残忍的惩罚。
  为了活下去,他必须做出割舍。
  李溶溶像是没看见他眼里的情绪,见他一脸凝重又复杂的表情,忽然没由来的明白了原因,想去看看他的伤势。
  于是她走到男人面前,伸手碰了碰他的后颈。
  指尖刚碰到那块肿起来的皮肤,冯正青就突然瑟缩了一下,像被烫到一样疯狂甩头。
  不出意料地被抗拒了。
  好在李溶溶没有对此生气,她甚至还很贴心地慰问了一句,语气真挚自然,仿佛是两个知心朋友在交谈一样,“很疼吗?”
  “……放我走。”
  他别开脸,声音沙哑地叫喊。
  李溶溶静静地看着他。
  “你到底想怎么样?”冯正青转回头,眼睛里布满了血丝,情绪有些失控,“把我关在这里能满足你什么?”
  四周还是沉默。
  对方没有给出任何回应,好像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。
  好难堪,好难看。
  冯正青咬着牙,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:“滚。”
  原本李溶溶的手停在空中,刚打算放下,结果听到这话,反而继续轻轻按了按那块红肿。冯正青疼得倒抽一口冷气,额角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。
  他看着李溶溶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,心中一股无名火又窜上来,又急又气,可手腕被绑着,身体也因为这几天没吃饱而发虚,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。
  不能惹怒她。
  于是他只好木着脸,小声说:“对不起。”
  尽管冯正青这句话轻得根本听不清,但李溶溶知道他开口说话,所以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,没在他痛苦的后颈上再次施压。
  “没关系。”李溶溶摇头,“你应该饿了吧。”
  她把地上的面包推到冯正青眼前。
  面包还是便利店常见的那种,硬邦邦的,咬一口能硌得牙酸。
  冯正青盯了几眼,默默低头。
  喉咙微微滚动了一下,干渴和饥饿折磨着他,但强烈的屈辱感和恐惧让他咬紧了牙关,没有立刻扑过去。
  有时候他真的很想问她,到底是怎么做到每个面包挑的都和法棍面包一样,难吃的要死。
  他思绪飘零,没有注意到李溶溶已经走到了他的对面,两人之间仅仅隔着一块面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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